解夏——读《雪国》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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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聒噪的蝉在不厌其烦地重复盛夏来临的通知,通体泛绿的玻璃制风铃间或响起惊跑小巧鱼缸里潜游的两条灵动的红尾金鱼,溅起的一两滴水花化作几丝凉意送来。
红瓤绿瓢,冰镇西瓜是夏天的风物语。却依旧难去心中烦躁。
幸好我遇见了雪国。
那么漫不经心和命中注定,被家母下了“死命令”的我正压抑着烦躁不甘不愿地收拾书柜。一本包有软质白色书皮的书好死不死从书架上翻下来砸中了我……我下意识地接住开始翻阅时,不知是凑巧还是缘,一丝清凉的风从窗台溜进来吹散了额头细密的汗珠,给我一种莫名的清爽。就像那本书的名字那般令人心静——《雪国》。
“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夜空下一片白茫茫,火车在信号所前停了下来。”
寥寥数语,令人只能赞叹这完美地交代了主人公已到达、雪国以雪著名的景象,又勾勒出一种冷寂凄怆的感觉,似乎暗示着我有什么不祥之事要在冥冥中展开。我被这寒气所伤,牙关震了一下。
又保持被砸后吃痛下蹲的状态,目不转睛地一口气读了十几页。开篇的感受就像有一片片绮丽的雪花,轻轻地、柔柔地盖到眼睑上来,会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起徐志摩那首家喻户晓的《雪花的快乐》:飞扬,飞扬,飞扬,——啊,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
慢慢地变成了瘫坐的姿态,窗台上的风铃依旧半天才“叮——”一下,像肃穆缄默古寺里那口厚重大钟点明人的心灯。我侧着头,左手把盖耳的头发按到微鼓的脸颊上去,完全被雪国中那种四季变迁的自然美震撼。我的耳边仿佛响起单调的车轮声,是驹子“断断续续的”、“简短的”话语,是驹子“竭力争取生存下去的象征”。那一种被温情所感动的心思,就像那片暮景与灯光交融下衍生的意识流镜子,连我也觉得美得不可方物,美得不可思议。满腔的燥热随着一页一页被翻过的书页凝固在上一秒的时空里,此刻的我好像觉得用力呼吸都是一种对这片宁静雪夜的亵渎,微微起伏的肺部挤压出诚恳的吐息。
看着不知不觉就歪倒在坐垫上,临近傍晚的阳光在风铃和鱼缸里折射出如梦如幻的华彩。再厚的书也早被我翻到尾声,一路这么看着流落风尘却勇敢追求爱情的驹子、拥有清澈得近乎悲戚的优美声音的叶子、值得珍重却空虚无物的虚像般的岛村他们三人彼此纠缠,心中对坚毅不屈的驹子盈满了大雪般厚重的喜爱。
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的艺妓生活,并没有使洁身自好的驹子耽溺于此。正如文中所说,“女子给人的印象干净得出奇,甚至令人联想到她的脚趾弯里大概也是干净的”。对爱情纯真的追求,渴望能爱自己之所爱,但她对岛村坦荡的爱恋,在现实社会上却是不可能实现的。她所追求的实际上是一种理想的、极致的、实际上不存在的哀伤虚幻的爱。一针见血地说,这只是“一种美的徒劳”。
整章看下来,溢满的是日本文学传统的余情美,季节感。寂寞妖艳与四季更替的美令人痴醉,实在是看得我戚戚欲绝,神色悲怮。读罢后,静默了一阵子,把书盖到脸上,在夕阳的余晖中,有一滴泪珠从左眼流入右眼,与汪在右眼的水汽交融,最后滴入素色的坐垫里,悄然无声,却在我的心湖泛起了滔天大浪,久久不能平静。
就像结尾那火光滔天映衬下的银河,好像哗啦一声,尘星旋绕粉白花瓣向我的心坎上倾泻了下来。
这个夏夜拥有巨大的星空,巨大到足以覆盖笼罩住这颗像蓝色泪滴的星球,却温柔到像被鹅毛大雪圈围住那般无声无息。
闷夏,已经那么远了。一切都将宛如新生,重新开始。